在曾经的清贫日子里,春节是一年中我最大的企盼。
过腊八节时,家家户户基本上已经把一年中最后的那点牙祭拿出来物尽其用了。在我儿时的记忆里,不到初一父母是不许孩子们馋嘴的。
正月初一,除夕之夜的鞭炮还未燃尽,便有姑娘媳妇们迎着星月,结伴来到长辈家中拜年。给我印象最深得是那些刚过门的新媳妇,她们都会穿上当时最好的时装——格格花衣,怀着好奇虔诚的心情,跪拜在祖宗桌前,口中念念有词,一来讨个新年吉利,二来祝福健在的老人们长寿。这时,会喜得那些长辈们合不拢嘴儿,赶忙掏出核桃、花生和糖果之类,并送几句祝福:哟!谁家谁家的媳妇真懂事,某某好有福气,娶了这么俊的女娃!一席话羞得新媳妇们脸上红晕叠起。
拜年拜到中午时分,人们才会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家中,开始了他们一年中最幸福时刻。条件好的家庭会摆上一桌,斟上几杯酒;即便条件最差的,也要把生产队里领来的过年救济钱,割几斤猪肉,再加上白菜、粉条的来锅烩菜。
初二,是女婿们朝拜岳父母的日子。我们那里的风俗认为这个日子最为重要,有个说法是,“初一俏,初二好,过年就数它最热闹。门庭敞开迎女婿,女婿来了上佳肴。”家家户户把初一那天仍舍不得上桌的盘儿、碗儿,在这天都要摆上席面,来隆重地招待自己女婿,为自己的女儿挣个面子。初三,初四回姑家、姨家的,只要你有亲戚走,就有好招待。由于我父母双方的兄妹较多,初十以前我都尽情地享受童年走亲串友的乐趣。
最为难忘的应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了。这天,村村都会根据上级的要求,拿出个节目来参加县里的汇演,我们村离县城最近,近水楼台先得月。节目有快板书、扭秧歌,更少不得最为传统的豫剧联唱。参加演出的姑娘、小伙们精神倍增,全身心地投入,都想通过演出一举成名。如果谁能“秀”出个名次来,他们的婚姻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热心媒人的焦点,说不定姑娘们还能找上个吃“皇粮”的主呢!我有位朋友的老伴,就是那次唱“清凌凌的水,蓝蓝的天”里的小芹。
晚上,是孩子们最为快乐的时候。孩子们提着父母精心制作的灯笼,聚在一起,互相炫耀着自家的灯笼,唱着“灯笼会,灯笼会,灯笼灭了回家睡”的歌谣。那种天真无邪的欢乐劲儿,无忧无虑的童趣情景,和一盏盏五颜六色的小灯笼,至今想起,还在我的眼前出现。
十五一过,便再无年意。
时光犹如东逝水。转眼间四十个春秋过去了,儿时的那些珍贵镜头如今已不复存。如今,村里曾经的百亩良田上早已盖起了座座厂房,村里也即将矗立起高楼,最令人欣慰的是两条蜿蜒千里的铁路从村旁穿越。尽管我们不会再为衣食住行发愁,初一到十五依旧精彩,可子孙们却再也体会不到那些原始的、带有泥土芳香的风情原貌。但是,不论你以什么样的形式度过初一到十五这几天,主题是永恒的,那就是——和谐﹑平安与团圆。